【讲座录音011】《包法利夫人》第一部:爱玛出轨之前

【讲座录音011】《包法利夫人》第一部:爱玛出轨之前

1 Stunde 7 Minuten

Beschreibung

vor 2 Jahren

时间线:


00:00:13 《包法利夫人》的主题与影响
00:03:14 《包法利夫人》写作过程之艰难
00:07:07 《包法利夫人》的出版与诉讼
00:10:18 《包法利夫人》主要人物
00:12:07 《包法利夫人》情节介绍
00:19:45 爱玛出轨是偶然还是必然
00:22:33 第一部第1章:布尔乔亚批判
00:26:35 混合帽主题(千层饼主题)
00:31:20 第一部第1章:查理的老实与平庸
00:36:21 第一部第1章:福楼拜的悲观主义
00:41:17 第一部第2-5章:经济变故、爱玛的肉感形象、结婚后
00:45:56 第一部第6-9章:修道院中的浪漫幻想
00:48:36 第一部第6-9章:爱玛眼中查理的「祛魅」
00:51:41 第一部第6-9章:爱玛的「精神出轨」
00:53:49 第一部第6-9章:爱玛重回道特
00:54:51 第一部第6-9章:爱玛的橘花
00:57:55 作为读者的爱玛


这是一次线上讲座的录音(不包含提问交流部分),带讲义的视频版本在公众号「冬天里的夏日手记」(注意不是「笔记」而是「手记」哦),在那里还可以找到更多信息~
也欢迎大家在「爱发电」平台搜索「页边笔记」,支持这档播客的创作~


讲座中引用的《包法利夫人》的段落:

我们正上自习,校长进来了,后面跟着一个没有穿制服的新生和一个端着一张大书桌的校工。(一,1)

肩膀不算宽,可是他的黑纽扣绿呢小外衣,台肩一定嫌紧,硬袖的袖口露出裸惯的红腕子。背带抽高了浅黄裤子,穿蓝袜的小腿露在外头。(一,1)


这是一种混合式帽子,兼有熊皮帽、骑兵盔、圆筒帽、水獭鸭舌帽和睡帽的成分,总而言之,是一种不三不四的寒伧东西,它那不声不响的丑样子,活像一张表情莫名其妙的傻子的脸。帽子外貌像鸡蛋,里面用鲸鱼骨支开了,帽口有三道粗圆绲边;往上是交错的菱形丝绒和兔子皮,一条红带子在中间隔开;再往上,是口袋似的帽筒,和硬纸板剪成的多角形的帽顶;帽顶蒙着一幅图案复杂的彩绣,上面垂下一条过分细的长绳,末端系着一个金线结成十字形花纹的坠子。崭新的帽子,帽檐闪闪发光。(一,1)


首先,底层是方方一块蓝硬纸板,剪成一座有门廊有柱子的庙宇,四周龛子撒了金纸星宿,当中塑着小神像;其次,二层是一座萨瓦蛋糕望楼,周围是独活、杏仁、葡萄干、橘瓣做的玲珑碉堡;最后,上层平台,绿油油一片草地,有山石,有蜜饯湖泊,有榛子船只,还看见一位小爱神在打秋千:巧克力秋千架,两边柱头一边放一个真玫瑰花球。(一,4)


所以她由着自己滑入拉马丁的蜿蜒细流,谛听湖上的竖琴、天鹅死时的哀鸣、落叶的种种响声、升天的贞女和在溪谷布道的天父的声音。(一,6)


钟上有一个丘比特小铜像,一脸媚态,弯起两只胳膊,托住一个镀金花环。(三,5)

房子前脸,一砖到顶,正好沿街,或者不如说是沿路。门后挂一件小领斗篷、一副马笼头、一顶黑皮便帽,角落地上扔一双皮裹腿,上面还有干泥。右手是厅房,就是说,饮食起居所在。金丝雀黄糊墙纸,上面镶一道暗花,由于帆布底子没有铺平,整个在颤动,压红边的白布窗帘,叉开挂在窗口;壁炉台窄窄的,上面放一只亮闪闪的座钟,上面饰有希波克拉底的头像,一边一支椭圆形罩子扣着的包银蜡烛台……再往里去,正对院子和马棚,是一间有灶的破烂大屋,现在当柴房、堆房、库房用,搁满废铁、空桶、失修的农具和许多别的东西,布满灰尘,也摸不清做什么用。(一,5)


我希望她入殓时,身穿她的新婚礼服,脚着白鞋,头戴花冠,头发披在两肩,一棺两椁:一个用橡木,一个用桃花心木,一个用铅……拿一大幅绿丝绒盖在她身上。(三,9)


“罗杰先生,我交给你一个学生,进五年级。学习和操行要是好的话,就按照年龄,把他升到高年级好了。”(一,1)

他聚精会神,像听布道一样用心,连腿也不敢跷起来,胳膊肘也不敢支起来……(一,1)

我们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当时的情形。他是一个性情温和的男孩子,游戏时间玩耍,自习时间用功,在教室听讲,在寝室睡得好,在饭厅吃得好……他靠死用功,在班上永远接近中等……(一,1)


他干完一天的乏味工作,好像拉磨的马一样,两眼蒙住,兜着一个地方转……(一,1)

道特那边只有一个老医生。许久以来,包法利夫人(查理母亲)就盼着他死,老头子还没有卷铺盖,查理作为继承人,就在对面住下了。但是把儿子教养成人,让他学医,帮他在道特挂牌行医,还不算完:他需要一位太太。她给他找到一位:她是第厄普一个执达吏的寡妇,四十五岁,一年有一千二百法郎收入。(一,1)


查理满以为结过婚,环境改善,他就自由了,身子可以自主,用钱可以随意。然而当家做主的是他的太太(杜比克夫人)……她每天早晨要喝巧克力,要他一个劲儿疼她。她不住口抱怨她的神经、她的肺、她的气血。脚步声音刺激她;人走开了,她嫌寂寞;回到身旁,不用说,是为了看她死。查理夜晚回来,她从被窝底下伸出瘦长胳膊,搂住他的脖子,要他在床沿坐下,开始对他诉说她的苦恼:他忘掉了她,他爱别人!人家先前同她讲过的,她会不幸的;说到最后,她为她的健康,向他要一点甜药水,再多来一点爱情。(一,1)


他(查理父亲)对教育儿童有一种男性理想……用斯巴达方式,从严管教。他打发他睡觉不生火……可是小孩子天性驯良,辜负了他的心力。(一,1)


日子过得孤零零的,好胜心支离破碎,她(查理母亲)把希望统统集中在这孩子身上。她梦想高官厚禄,看见他已经长大成人,漂亮,有才情,成了土木工程师或者法官。(一,1)


他(查理)把小白尔特放在膝盖上,打开他的医学杂志,试着教她认字。小孩子从来没有经过文字教育,没有多久,就愁眉苦脸,睁大眼睛,啼哭起来。(三,6)


她(爱玛)过去毫无作为,这种生一个男孩子的想法,就像预先弥补了似的。男人少说也是自由的;他可以尝遍热情,周游天下,克服困难,享受天涯海角的欢乐。可是一个女人,就不断受到阻挠……身体脆弱不说,还处处受到法律拘束……她在渥毕萨尔庄园,听见侯爵夫人喊一个年轻女人白尔特,就选定了这个名字。(二,3)


指甲的白净使查理惊讶,亮晶晶的,尖头细细的,剪成杏仁样式,比第厄普的象牙还洁净。(一,2)

她一吃东西,就露出一点她丰腴的嘴唇。不说话的时候,她有咬嘴唇的习惯。(一,2)

爱玛在窗、灶之间缝东西,没有披肩巾,只见光肩膀冒着小汗珠。(一,3)

因为酒杯差不多是空的,她仰起身子来喝;头朝后,嘴唇向前,脖子伸长,她笑自己什么也没有喝到,同时舌尖穿过细白牙齿,一点一滴,舔着杯底。(一,3)


爱玛来到楼上……窗边一张书桌,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瓶,里头插了一把白绫带束扎的橘花。这是新娘子的花、前人的花!她看着花。查理发觉了,拿花放到阁楼;爱玛坐在一张扶手椅上(她带来的东西放在周围),想着纸匣里她的结婚的花,凝神自问,万一她死了,这束花又将如何。(一,5)


他的双肩洒满阳光,鼻孔吸着早晨的空气,心中充满夜晚的欢愉,精神平静,肉体满足……宇宙在他,不超过她的纺绸衬裙的幅员……他一来就忍不住摸摸她的篦梳、她的戒指、她的肩巾……(一,5)


结婚以前,她以为自己有爱情;可是应当从这种爱情得到的幸福不见来,她想,一定是自己弄错了。欢愉、热情和迷恋这些字眼,从前在书上读到,她觉得那样美,那么在生活中,到底该怎样正确理解呢,爱玛极想知道。(一,5)


她不听弥撒,只盯着书上天蓝框子的圣画;她爱害病的绵羊、利箭穿过的圣心或者边走边倒在十字架上的可怜的耶稣……布道中间说起的那些比喻,诸如未婚夫、丈夫、天上的情人和永恒的婚姻等,总在她灵魂深处唤起意想不到的喜悦。(一,6)


她爱海只爱海的惊涛骇浪,爱青草仅仅爱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。她必须从事物得到某种好处;凡不能直接有助于她的感情发泄的,她就看成无用之物,弃置不顾,——正因为天性多感,远在艺术爱好之上,她寻找的是情绪,并非风景。(一,6)


书上无非是恋爱、情男、情女、在冷清的亭子晕倒的落难命妇、站站遇害的驿夫、页页倒毙的马匹、阴暗的森林、心乱、立誓、呜咽、眼泪与吻、月下小艇、林中夜莺、公子勇敢如狮,温柔如羔羊,人品无双,永远衣冠楚楚,哭起来泪如泉涌。就这样,爱玛在十五岁上,有半年之久,一双手沾满了古老书报租阅处的灰尘。后来她读司各特,醉心历史事物,梦想着大皮柜、警卫室和行吟诗人。她巴不得自己也住在一所古老庄园,如同那些腰身细长的女庄主一样,整天在三叶形穹隆底下,胳膊肘支着石头,手托住下巴,遥望一位白羽骑士,胯下一匹黑马,从田野远处疾驰而来。(一,6)


爱玛回家,起先还高兴管管仆人,过后却讨厌田野,又想念她的修道院了。查理初来拜尔托,她正自以为万念俱灰,没有东西可学,也没有东西值得感受。但是对新生活的热望,或者也许是由于这个男人的存在而产生的刺激,足以使她相信:她终于得到了那种不可思议的爱情。(一,6)


不过假使查理愿意的话,诧异的话,看穿她的心思的话,哪怕一次也罢,她觉得,她的心头就会立时涌出滔滔不绝的话来,好比手一碰墙边果树,熟了的果子纷纷下坠一样。可是……查理的谈吐就像人行道一样平板,见解庸俗,如同来往行人一般,衣着寻常,激不起情绪,也激不起笑或者梦想。(一,7)


她的思想起初漫无目的,忽来忽去,就像她的猎犬一样,在田野兜圈子,吠黄蝴蝶,追鼩鼱,咬小麦地边的野罂粟。随后,观念渐渐集中了,于是爱玛坐在草地,拿阳伞尖尖头轻轻刨土,向自己重复道:“我的上帝!我为什么结婚?”(一,7)


有一位跳华尔兹的,背心敞得开开的,就像照胸脯裁成的一样,大家顺口称他“子爵”,邀包法利夫人跳过一次舞,现在又来邀她,答应教她,还说她会跳得好的。(一,8)


查理最后查看一眼马具,发现马腿之间,地上有什么东西;他捡起一只雪茄匣,绿绸镶边,当中家徽,好像大户人家马车的车门一样。(一,8)


除去银头镀金马鞭之外,罗多尔夫还收下一颗印章,上面刻着这句格言:“心心相印”。另外还有一条围巾料子,最后还有一只雪茄匣,和子爵的雪茄匣一般模样,查理先前在路上捡到的,爱玛还保存着。(二,12)


她甚至甘冒不韪,和罗多尔夫先生一同散步,口噙香烟,旁若无人;有一天,见她走下燕子,学男人穿一件背心……(二,12)

她甚至于闻见他抹亮头发的生发油的香味,于是心荡神驰,不由想起在渥毕萨尔陪她跳华尔兹的子爵,他的胡须就像这些头发,放出这种香草和柠檬气息;她不由自己,闭了一半眼皮往里吸。(二,8)


往日非常熟悉的这些东西,如今看在眼里却感到诧异。舞会似乎已经离她很远!前天早晨和今天黄昏,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,相隔如此遥远?渥毕萨尔之行,在她的生活上,凿了一个洞眼,如同山上的那些大裂缝,一阵狂风暴雨,只一夜工夫,就成了这般模样。她无可奈何,只得看开些,不过她的漂亮衣着、甚至她的缎鞋,——拼花地板滑溜的蜡磨黄了鞋底,她都虔心虔意放入五斗柜。她的心也像它们一样,和财富有过接触之后,添了一些磨蹭不掉的东西。(一,8)


日复一日,如今仿佛不断头的线,真要这样继续下去,永远一模一样,数又数不清,什么也带不来!别人的生活,再平板,起码也有机会碰到意外。哪怕是一个偶然事件也好,有时候就会变化无穷,环境有了改动。可是上帝有意同她为难!她就偏偏什么事也碰不到。未来是一个过道,黑洞洞的,门在尽里关得严严的。(一,9)


有一天,预备动身,她清理抽屉,有什么东西扎了手指。原来是一根铁丝,捆扎她的结婚的花用的。橘花已经在灰尘之中变黄了,银滚条缎带沿边也绽了线。她拿花扔进火里。它烧起来,比干草还快,随后在灰烬里,仿佛一堆小红树,慢慢销毁。她望着它燃烧。小纸果裂开,铜丝弯弯扭扭,金银花带熔化;纸花瓣烧硬了。好像一只只黑蝴蝶,沿着壁炉,飘飘荡荡,最后,飞出烟筒去了。(一,9)


她研究欧仁·苏的小说中关于家具的描绘;她读巴尔扎克和乔治·桑的小说,寻找想象的愉快,满足本人的渴望。甚至用饭,她也带了书看,查理一边吃饭,一边同她谈话,她却只顾翻动书页。她一读书,总要想到子爵。她虚构了一些他和小说人物的关系。但是以他为中心的圆圈逐渐扩大,他的这种圆光也离开他的脸,到更远的地方,照亮别的梦想。(一,9)


他相信她快乐;然而她恨的正是他这种稳如磐石的安定,这种心平气和的迟钝,甚至她带给他的幸福。(一,5)

爱玛懂得料理家务。她送账单给病人,附一封信,措词婉转,不露索欠痕迹。星期六,有邻人来用饭,她设法烧一盘精致的菜,还会拿青梅在葡萄叶上摞成金字塔,蜜饯罐倒放在盘子上端出来,她甚至说起为果点买几只玻璃盏。凡此种种,影响所及,提高了人们对包法利的敬重。娶到这样一位太太,查理临了也自视甚高了。(一,7)


他回家晚,十点钟,有时候半夜。他要东西吃,女仆睡了,只有爱玛伺候他。他要晚饭吃得自在,脱掉大衣。他一个一个说起他遇见的人、去过的村子、开过的药方,心满意足,吃完洋葱烧牛肉,剥去干酪外皮,啃掉一只苹果,喝光他的水晶瓶,然后上床,身子一挺,打起鼾来了。(一,7)


背景乐:
Goldberg Variations, BWV. 988 - Variation 4
Blue Sky Moon - Dirty Champi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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